那些价值投资的“阻碍”
文/ Christopher Browne
“一直被质疑是‘假的’”。Christopher Browne曾这样回顾自己作为价值投资者的一生,他于2009年底去世。
1969年,Christopher Browne接父亲的班进入Tweedy Browne。1930年至1950年,Tweedy Browne曾是价值投资之父Ben Graham固定的股票经纪人,后来又常年为巴菲特提供服务,Christopher说亲自买入伯克希尔哈撒韦时只有25美元。
Tweedy Browne的Value 和Global Value基金常年跑赢市场,组合中股票平均持有期5-6年,他曾在致投资者信中这样写道:“如果你来我们公司,你会发现我们不是像交易室一样热闹,而是像校园图书馆那样安静”,当然Tweedy Browne收取的手续费高于同行。
他曾经有个比喻,投资价值股就像看着草生长,你几时记得草每周长了多高?
短期表现和价值投资一定容不下对方么?巴菲特和Michael Jensen在一场辩论中提到了7位基金经理,他们的确都远超标普500,但没有一个人在每一年都超过,有时甚至连续跑输好几年,比如Cunniff的Sequoia基金,自成立至1999年,总回报增长12500%,同期标普500上涨4900%,但1973-74该基金下跌39%,1979-80也下跌30%。除了最坚定的价值投资者,谁还可以忍受?
好公司和好投资不是一回事。回到70年代,一位基金经理买入IBM下跌没事,因为别人都有。投资风险不是公司某些业务失败,而是股价波动。
人类总是追求及时满足。价值投资标的总是需要更长时间实现价值,这自然是大部分追求及时且超高(不正常)回报的人不能忍受的。了解人类行为这一特点,可以“更好”地理解很多盛行的策略。
价值和成长的投资风格划分,本身就有问题。这样对基金经理的定位使他们对“风格转换”谨慎小心,否则将面对资金流失的风险。但是Ben Graham为价值定义时留下足够的空间,而巴菲特也为我们充分展示了这一点。
价值不仅体现在账面价值的折价,低市盈率,而且也是企业价值的折价,是“了解情况”的买家愿意为某项业务支付的价格。用同样的比率来衡量不同的公司可能是不正确的,因为某些更具增长和回报潜力的业务可能值更多。你说收购方同时面对卡特彼勒和强生,会不会愿意为后者支付更高的倍数?应该会的吧。但是卡特彼勒作为价值投资可以,强生就只能作为成长股投资么?如果市场环境就对医药股不利,比如立法和医药改革的威胁,1993年强生的市盈率也就12、13倍,仅凭旗下品牌价值就值当时的股价,相当于免费拥有医药业务。这是成长股还是价值股?
互联网泡沫告诉我们什么?1998年到2000年第一季度,坚持价值投资需要很强的信念。因为你会一直被指责OUT,跟不上新模式脚步。无数人告诉我们互联网公司估值不要看利润,要看点击率,然后呢,倒闭的速度与上市速度一样快,我只能说如果世界真的变了,那么就是变化的速度更快了。
1999年秋至2000年冬,我们持有强生,公司业绩没有一次低于预期,股价却下跌了25-30%,我后来发现了原因,截止2000年8月,12个月内大型价值基金赎回达到630亿美元,而大型成长基金流入1310亿美元。特别是2000年一季度,价值型基金年化赎回1200亿美元,而成长型基金年化申购2000亿美元。两个“峰值”再一次为herd instinct(群体本能)的不准确性提供了注脚。
你有多相信自己?几年前我在宾大演讲,我让同学们自己给自己的投资能力打分,参照同班同学水平,结果平均成绩为7.5(满分为10),这说明什么。而数据又告诉我们只有15%的基金经理可以跑赢指数,大家难道不知道这些“证据”么?换手率也很值得思考,1999年Peter Bernstein的Economics and Portfolio Strategy有一篇Jason Zweig写的文章,The Velocity of Learning and the Future of Active Management,里面提到1959年、1979年、1998年公募基金的换手率分别是16.4%、63.3%和83%,2000年已超100%。
我想问下,如果持有成长股是为了分享公司为股东提供长期复合收益的话,为什么会有这么高的换手率呢?
周围有越来越多的人做预测,举个例子1997年7月,华尔街日报请16位股票专家给出建议,平均下来,“专家”建议投资股票比例为48%,这是很悲观的,历史上仅发生过两次,一次是1987年股灾后,一次是1995年一月。但我们都知道1998和1999年股市发生了什么。不仅是专家,分析师也对季度盈利预测无法自拔。David Dreman做过一项统计,67375项预测中,偏差在5-10%的比例是74.4%,偏了10-15%的有57%,偏15%以上的有45.3%,但市场对这些预测的“依赖程度”却与日俱增(决定股价一段时间涨跌)。
作为数家基金投委会的成员,我经常会遇到以下一些关于基金经理的问题:
1 要不要做内部研究?
当然要,好像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会读卖方报告,真是这样的话,卖方研究员哪些六七位数的工资又从何而来?我们的确会得到自己买卖的结论,但同时认为应该利用价值高的卖方报告。比如Sanford C.Berstein有一位烟草行业研究员,工作勤勤恳恳,与Philip Morris公司接触比我要多得多,而且会经常把公司最新动态反馈给我们,那我们何乐而不为呢?
又比如,几年前,我们在研究富国银行,当时该公司不得不针对房地产贷款组合进行计提,因为美联储不认可公司宣称房地产贷款没有问题。有两位很受尊敬的研究员当时报告结论完全相反,一个认为计提后,富国银行市盈率仅4.5倍,而另一人则认同联储的指责,认为就冲那些空置的办公楼宇,该公司即将面临破产。我们和公司交流后,对房产贷款问题也得不出结论,觉得在当时价位下,潜在下行风险还是很大,于是我们决定等等,等市场上最聪明的银行研究员给出更详尽有说服力的结论。当然最后我们等到了巴菲特,他当然不会给我们打电话沟通他的观点,但他买了5亿美元的股票。
2 要不要实地调研
当然要,但我们只见CEO和CFO。至于上市公司的投资者关系管理部,一定也是有人要与他们见面才会存在。有位基金经理曾宣称,自己一年调研250家公司,我想“他在干嘛,开车过去,打声招呼?”后来有一位全球基金经理,称其团队过去一年完成4000次草根调研,我想“那他们是坐飞机过去,打声招呼的吧”。我认为一年读4000份有价值的报告都很难得,更何况,这位基金经理管理850亿美元,股票池其实仅有400只股票,相当于一年对每家公司调研10次!
无论是通过数据库计算,还是研究报告,还是新闻,找到一家自己喜欢的公司至少需要几天甚至数周读年报等各种信息,然后才能问出“聪明”的问题,如果当时恰逢组织该公司调研,参加也无妨。通常情况下,CEO和CFO要忙于公司经营,没空跟你打照面。而且,除非你有自己私人飞机,否则还要受到机场等交通状况限制。花几天时间为一个小时碰面,所以我们认为更有效的方式做好案头工作,列出问题清单,给他们打电话。我们有一个研究员,他最终会提供给我们丰富的信息,旁边注明花费的长途电话清单,他能和管理层聊数个小时,这是何等的魅力!
3 为基金经理选接班人
我们知道每一个账户一般分配给基金经理的时间不过数年,但我们还是要做长远打算。了解谁会成为接班人很重要,了解潜在接班人的薪酬状况也很重要。这里有一点,在投资领域,工作地点往往不是跳槽的主要因素。不过有些人是没有接班人的。
我记得几年前,Walter Schloss到我办公室来,给我一张单子,上面写着40年的投资记录和年复合收益率20%,他是独一无二的,我还记得当时把这个提交给我的投委会,告诉他们,即使10年前我们遇到Walter Schloss,他很可能也不符合我们对基金经理所谓“标准”,那意味着我们错过了后面十年年复合增长10%的机会。Walter当时已经超过70岁,而且他手下没有任何人,连电脑都没有,唯一的参考资料还是每次从我这里借的Value Line杂志。
4 投资理念
如果一个基金经理不能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讲述自己的投资原则,那他很可能没有。如果一个团队不能解释每一项投资的投研过程,那他们很可能也没有。
记得有一位全球投资经理,我们面试他时,他说自己既投资价值股,又投资成长股,而且还向我们展示了自己完美的择时能力,我问他用怎样的数据库来选股票,他说没有。我又问他怎样选择要研究的股票,他说价值股是看即将走出底部,向均值回归的时候,而成长股则是选择上涨趋势起点,在公司即将回归“平凡”前抛出。这个答案跟没说一样,我只能继续问,“这么说好了,周一上午,你怎么决定要跟踪那份年报?”他答不上来,我估计他是等着“消息”送上门来。
5 基金经理自己是不是有钱人
这其实是从客户角度提出的附加条件,如果一个基金经理已经有十年经验,但个人财富没有积累,要么他不行,要么他花钱太大手大脚。对客户都不是好事。
6 基金经理适合露面么
他们总归需要时间“管理”资金,而且客户需要见他们的时间和方式也因人而异,所以这里我们建议找最适合的“形象代言人”。